丁奎岭院士：中国科技创新需求强烈，手性催化合成领域新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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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奎岭院士：

中国现在是科技创新需求最强烈的国家！

©文/彭庆龙

丁奎岭是一位有机化学家。

1966年3月15日出生于河南省永城市。 1985年毕业于郑州大学化学系，1990年于南京大学化学系获博士学位。现任上海交通大学党委常委、常务副校长。曾任中国科学院上海有机化学研究所所长。

主要从事手性催化合成领域的研究。围绕不对称催化反应的选择性和效率这一核心科学问题，提出并成功实施了手性催化剂设计的新理念和方法，建立了“组合不对称催化”方法，开发了一系列高效、高选择性的手性催化剂。手性催化剂并阐明了催化机理；提出了手性催化剂“自负载”的概念，实现了加氢等各类反应的多相催化以及催化剂的循环利用；开发具有独特骨架的新型手性配体和催化剂，为多种非天然氨基酸衍生物和医药中间体提供高效合成。方法;基础研究与实际应用紧密结合，多项专利成果已授权企业使用并实现产业化。获国家自然科学奖二等奖。

2013年共同当选中国科学院院士。

丁奎岭院士

历史实践证明，科技创新的每一次重大突破，不仅对人类社会产生广泛而深刻的影响，而且引起世界格局的重大变化。科学技术是推动社会进步的第一生产力，人才是支撑科技进步的关键。当今世界正处于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之中。人工智能、物联网、大数据等正在深刻改变人类社会的方方面面，由此带来的问题也引起了社会各界的关注。上海交通大学学者率先提出“科技人文命运共同体”理念，试图探索打破学科壁垒、消除科技与人文“融合赤字”的有效途径。通过一系列的学术研究和活动来发展人文学科。

问：您认为科技创新如何引起世界科技格局的变化？改革开放前三十年，我国在极其困难的国内外形势下，成功研制出震惊世界的原子弹、氢弹。您认为这一标志性事件对我们当代科技工作者最大的启发是什么？

丁奎岭：科学发展史告诉我们，世界科技格局的变化与一个国家的综合实力密切相关，也与其科学文化传统或创新机制有关。人类历史上第一次工业革命发生在英国，随后的科技革命发生在德国、美国等欧美国家，体现了世界科技力量逐渐从欧洲向北美转移的趋势。二战前，欧洲是世界工业制造和技术创新中心；二战后，美国迅速成为世界科技创新中心。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欧美在现代人类社会的发展中长期主导着世界科技创新格局。科技创新不仅是国家综合国力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推动经济社会进一步发展。欧美国家有着重视科学的文化传统，也有资本不断推动科技成果转化，形成了较为高效的创新机制。长期以来，欧美在技术创新方面领先世界并不奇怪。

中国古代是农业社会，对系统的科技创新重视不够。近代以来，中国成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社会动荡，没有和平发展的环境，导致科学技术落后于西方发达国家。新中国成立前，基本上是一种主要依靠进口产品、学习外国科学技术来满足国内需要的“借贷体制”。新中国成立后，国家开始制定科学技术发展规划，党中央提出“向科学进军”。我国老一辈科学家在十分困难的情况下独立艰苦奋斗，成功研制出“两弹一星”，使我国在复杂的国际形势下形成战略威慑力量，维护了世界和平，也做出了贡献。给我国改革开放后的科技创新奠定了良好的基础。改革开放前30年科技发展的经验告诉我们，稳定的社会环境是科技创新的前提。正是因为“两弹一星”研制成功，我们才能心无旁骛地致力于经济社会发展。回顾这一历史事件，最大的贡献还体现在精神层面，即老一辈科学家所表现出的科学精神和奉献精神。这是我国科技创新的宝贵财富。青年科技工作者要学习继承这种精神，不断攀登科学高峰。

尽管取得了“两弹一星”、合成牛胰岛素、青蒿素等科技成果，但从建国初期直至改革开放，我国的科技突破仍然比较零星。向上。改革开放以来，我们迎来了“科学的春天”，科技成果开始大量涌现。但也应该看到，我们与西方国家先进水平还存在差距。今年，我国成功发射了长征五号B运载火箭，近地轨道运载能力超过20吨。几十年前，美国的“登月计划”和苏联的“太空计划”发射的火箭的运载能力就已经超过了我们今天的水平。但热豆腐不能急着吃。科学技术的发展需要积累。发达国家把建设一流科研平台作为实现跨越式发展的战略举措。欧美国家投入巨资建设国家实验室。实验室围绕国家重大战略目标同步开展基础研究和应用研究，不仅推动了科技进步，也促进了国民经济的发展。此外，美国企业在科学研究方面投入巨大。 2010年，美国“私营企业家”马斯克研制的“猎鹰9号”火箭成功将“龙飞船”送入地球轨道。为何一个“个体户”能够完成这样的壮举？很大程度上，这是因为美国整个经济实力、科技水平、人才储备都达到了相应的水平。

对我们来说，一方面要学习建国初期取得突破性成果的经验，充分发挥制度优势，集中力量办大事，表现出决心锐意进取，努力在国家重点科研方向上取得更大进步。另一方面，也要充分调动企业、大学、科研机构的活力，加强产学研合作，打通基础研究的“第一公里”和成果转化的“最后一公里”，并取得更大的成功。穿过。

改革开放后，我国有序推进科技创新

问：改革开放后，我国科学技术真正迎来了发展的春天。您如何评价改革开放40年来中国科技领域取得的成就？近年来，我国科技创新成果不断涌现。您认为是什么原因使得我国科技创新在追赶先进科学技术方面取得了显著成效？从某种意义上说，获得诺贝尔奖也是一个国家科技水平的标志之一。为什么中国获得诺贝尔奖的科学家这么少？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是什么？如何扭转呢？

丁奎岭：20世纪70年代末，中国开始实施改革开放政策，吹响了中国科技创新的号角。改革开放40年来，中国科技创新不断涌现，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尤其是近十年来，中国在人工智能、量子通信等领域取得的成就在世界范围内产生了重大影响，迫使西方国家对中国的科技创新能力刮目相看。事实上，改革开放以来，我国一直在有序推进科技创新。 “863计划”是以高新技术研究开发为基础的战略计划。该计划选择对我国经济社会发展有重大影响的重点研究领域。 “863计划”实施以来，我们逐步从跟踪模仿走向自主创新，对我国科技、经济、社会的发展产生了重大影响。随后的“973计划”将基础研究的重视上升到国家战略层面。 20世纪80年代，我国开始布局基础研究，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员会等相关机构也应运而生。 2000年以后，中国开始高度重视自主创新能力，中科院打造的知识创新工程就是标志之一。知识创新工程三期工程完成后，科学院提出了“四个第一”，即“第一个实现科技跨越式发展、第一个建成国家创新人才高地、第一个建设国家高水平科技智库，率先建成世界一流科研机构”，这对于我们未来的科技发展非常有意义。

同时，大学是人才的聚集地，科学研究也是大学的重要使命之一。各研究型大学也在基础研究上下功夫。

习近平总书记提出：“基础研究是整个科学体系的源泉。我们要瞄准世界科技前沿，抓住大势，做好先手，夯实基础，做好长远准备，愿意坐板凳，勇于当植树者。”挖井人，在前瞻性基础研究和领先原创性成果方面取得重大突破，为建设世界科技强国奠定坚实基础。”

为培养基础学科拔尖人才，为我国基础研究提供更多精英人才，教育部近日启动“强基计划”。 “强基计划”的实施将对我国未来基础科学研究产生重要影响。

我国改革开放以来取得的成就是毋庸置疑的。取得如此伟大成就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包括集中力量办大事的社会制度优势，包括广大科技工作者的辛勤努力；它受益于高等教育和大学人才培养的发展，也受益于全球化的影响。的互惠互利。但我们也应该清醒地认识到，我国原始创新能力与西方发达国家相比还存在较大差距。我们常常感到困惑的是，中国获得诺贝尔奖的科学家很少，这说明我们的原始创新能力还不够。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我国科学技术的积累和进步，这种情况一定会得到改变。我经常用三句话来形容中国的科技发展，那就是“中国现在正处于科技发展最好的时期，中国现在是科学研究最好的地方，中国现在对科技的需求最强烈”。技术创新。”国家！ “我们不能急躁，要脚踏实地，立足实际，认清形势。诺奖是一种激励和肯定，但不是目的。科技强国才是根本。”我们要为原始创新注入源源不断的动力，把我国建设成为真正的世界科技强国，到那时，获得诺贝尔奖就水到渠成了。

专利和知识产权申请要实现从“量”到“质”的跨越

问：您如何看待科技创新东移的趋势？中国将发挥什么作用？你如何看待事物之间的比较优势和劣势？

丁奎岭：科技创新中心东移是大势所趋。中国、日本、韩国等亚洲国家都在发展科学技术。东亚国家科技创新活力和能力日益增强。然而，不同国家的专业领域和创新程度不同。我国专利申请量已跃居世界第一。华为等一些创新型企业在知识产权方面也展现出了一些世界领先的创新竞争力。未来中国必将成为引领世界科技发展的重要力量。但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也要看到数量和规模的优势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对质量的追求也同样重要。与西方发达国家相比，我们在质量和内容上还需要做出更大的努力。

近年来，我也一直关注中国的专利和知识产权状况。每年年底，上海市政府都会汇总全年科技进步情况，其中包括知识产权数据。从目前国内和上海的专利申请数量来看，我们的进步是显而易见的，但真正能够转化为国民经济发展动力的有用专利还比较少。这就是为什么在原始创新方面体现出差距的原因。

专利申请不能只注重数量，更要注重专利的有效性、内在价值和实际成果转化。如果专利不能为企业创造价值，不能保护企业利益，那么它就没有触及企业创新的核心。虽然我国已经有了比较完善的专利保护制度，但西方国家的做法也值得我们借鉴，那就是要获得知识产权，就需要付出相应的成本。这种做法将有助于鼓励申请人对专利申请持谨慎态度。科技工作者应该把精力集中在“有价值”的研究上，只有经过反复实践才申请真正有价值的专利，避免“为了申请而申请”，这样我们的原始创新才会更有活力。

关注专利质量必须提上日程，专利的使用和管理也需要更加高效。国外很多大学都设有专门的专利管理和运营办公室，会对师生的发明进行评估和保护，协助创办初创公司，或者向公司转让许可，让知识产权有机会发挥更大的作用在创新创业方面。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科技工作者才能腾出时间继续专注于基础研究。企业可以利用发明专利来促进产业发展。这无疑是一个双赢的局面。

科技创新离不开政策、平台、人才、资金、环境

问：您认为转型时期我国技术创新体系建设面临的主要挑战和问题是什么？如何完善中国特色科技创新体系？

丁奎岭：我想从五个层面谈这个问题。首先，国家的重视非常重要。如果宏观政策和指导思想上不重视科技创新，这个国家就很难在科技创新方面取得成果。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始终强调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这已升级为科教兴国战略和创新驱动发展战略，充分体现了国家对建设科技强国的重视。但我们在政策引导层面还存在一定的不足。我国技术创新法律法规还滞后于技术创新的形势和要求，出现的问题和争议仍需立法解决。制定创新战略和规划是国家对科技发展的明确布局和战略重点，是推动科技创新的最重要手段。当今世界，科技发展日新月异，战略规划应随着科技发展和需求变化及时调整，适应新发展。趋势。当前科技战略规划基本还处于跟踪并行阶段。变革性前沿科技探索的布局很难通过规划来实现。原始创新成果的产生还需要更具前瞻性的机制保障。

其次，技术创新需要平台。平台有多高，创新在这个平台上就能走多远。我国高度重视创新平台建设。中国科学院、中国工程院和大学都成为国家创新体系的一部分。已经建成或者正在规划的国家重点实验室也是非常好的科技创新平台。但总体来看，大多数平台的整体影响力和在创新发展中发挥的作用还比较小。分散而广泛、多而不强、创新能力不足、水平低。资源分散，导致解决国家重大战略需求的能力较弱。要在发达国家国家实验室的基础上，结合我国国情和重大战略需求，规划建设高水平国家实验室。

以平台为基础，第三个层次是人才。我国拥有科技人才施展才华的良好环境。国家和地方政府日益重视人才，党在人才管理方面具有显着优势。但目前，我国“高精尖”科技人才供给仍存在较大缺口；科技人才总体投入不足，行业、领域、地区配置不平衡；有利于科技人才成长的政策环境和保障机制已经建立。仍需加强。面对困难，我们要有迎难而上的决心。未来的发展是人才的竞争。高等教育在其中发挥的作用不可低估。教育是百年大计。我们必须重视教育对国家、民族的影响。要加大对高校的支持力度，让高校真正承担起人才培养和科学研究的使命，以人才培养支撑科研，以科研培育人才。修炼，让双方能够一起飞翔。

第四个层面，政策、平台、人才到位后，国家还要关注有潜力的科研项目，加大财力、物力投入。 2018年，我国研究与试验发展（R&D）投入总额196779万元，投入强度（R&D经费占GDP的比重）为2.19%。其中，基础研究经费1090.4亿元，首次突破千亿元大关，占研发经费的5.5%。对于我国基础研究的发展趋势来说，这种投入还是不够的。发达国家基础研究约占研发经费的20%。

最后，第五个层次是考虑环境因素。目前我国成功建设的科技园区并不多。上海的建设是比较成功的，这得益于上海在科研机构、大学建设、人才引进、资金投入等方面基础较好、水平较高。但是，我们还需要消除一些体制障碍。只有构建良好的软硬环境，我们的技术发展才能更顺利地转化为生产力。

全球化趋势不可逆转，科技领域国际合作与交流必须加强

问：您如何看待全球化与技术创新之间的关系？您如何看待资本、技术和全球化之间的关系？技术脱钩能否实现？中国高等教育特别是科研和人才方面如何应对美国等西方国家叫嚣的“脱钩”？

丁奎岭：全球化的趋势不可阻挡，西方国家“逆全球化”的实质是对中国的技术封锁。一些西方国家特别是美国，阻止中国获得一些最核心、最顶尖、最先进的技术，试图用他们掌握的核心技术“卡住”我们的脖子。这种环境也倒逼我们更加脚踏实地地进行原始创新。例如，在7纳米芯片制造技术等领域，中国的技术相对落后，西方国家不向我们出口技术。这一挑战正是激励我们自主创业、加速进步的动力。回顾当年“两弹一星”的发展历程，我们只能靠自己创新、突破。我们的前辈咬紧牙关，啃掉了“硬骨头”。现在我们面临所谓的“逆全球化”，我们也需要这种坚韧。这对我们科技工作者来说，既是挑战，也是发展机遇。一方面要加快步伐，苦修内功；另一方面，我们也要调整战略，坚定不移推进国际合作，加强与日本、欧洲等“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科技合作。

在地球村环境下，完全“脱钩”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在高等教育、科研等领域，西方国家想要与中国完全“脱钩”是非常困难的。就高等教育而言，世界各地的优秀人才来到西方国家学习，为西方国家创造了不可估量的“人才红利”。西方国家如果对优秀人才关上大门，必然会影响自身未来的发展。从资本的角度来看，资本追求利益最大化，利益与市场挂钩。没有市场，资本就谈不上利益。资本为了创造更大的利益，必须寻求更大的开放市场。短期来看，西方国家可以利用法律和行政手段阻止资本进入中国市场，但从长远来看，资本不可能放弃中国这样潜力巨大的市场。即使资本不直接投资中国市场实现利益，也可能绕过其他国家与中国市场融合。当前的全球化使世界形成了你被我包围、你被我包围的局面。 “脱钩”短期内不可能实现，需要付出惨重代价；从长远来看，这是根本不可能维持的。但对于暂时的困难，我们仍需保持清醒的认识。

对于高等教育来说，一方面要提高我国高等教育质量，让优秀学生不出国门也能享受到世界一流的教育；另一方面，我们仍要坚定不移地开展教育领域的国际合作，鼓励对外交流。我们必须相信“德不单独存在，而存在于其邻里”。和平、发展、合作、共赢的时代潮流不可阻挡。只要我们每一个中国人努力奋斗，我们的国家就一定会越来越强大。我们也将以更有影响力的科技成果回馈世界，以更有活力的文明成果贡献世界！